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彰化人常戲稱(台):『社頭「蕭」一半,大村「賴」了了。』蕭是瘋,賴是爛的諧音。阿江就是生長在大村鄉,一個台灣人常常沒聽過的1/319,充滿稻田與葡萄園。江,其實是「章」的台語發音,聽起來,沒有「鍾」的高雅,卻是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身分代名詞。小時候家裡真的清寒,我連幼稚園也沒讀過,國語只能偶而在電視裡聽到,標準的台掛,一直到大三前,滿口流利的台灣國語。很奇妙的,上小學開始,竟然常常考第一名,小二那年考了六次段考,五次滿分,讓只有小學學歷的父母感到意外。而且,我有個習慣,早上六點以前,我一定要抵達教室門口,中間有一段800公尺的腳程要走。我就是要比手上有鑰匙的同學早一步到教室,那怕不得其門而入,在樹下玩彈珠也行。我特討厭青椒的味道,與生俱來的不喜歡,小時候打死不吃。

(大家恭禧再進去那間平房,小三時搬到附近透天)

快樂的日子總是有限,國中是一段充滿恨的回憶,愛只有在信紙中。
 
誰說成績好的孩子一定是乖乖牌,我很小就會講三字經,搞破壞也是一把罩,因為身旁有一狗票這樣的同伴,但只有我成績名列前茅,之後大家漸行漸遠。一上國一,挫賽,被分到唯一的A班升學班(沒人問過我的意見),校長的兒子也在班上。班上的老師都是精挑細選過,導師一米八,重80公斤的大漢,國一開始,班上的男生幾乎都被甩過耳光,情節就像後來新聞上出現的「王X燦掌摑事件」,可是我們是國中生ㄟ。我好幾次在想,如果帶把菜刀去,有沒有辦法幹掉導師? 當時我身高一米三,30公斤,坐在講台前面第一個位置。「真的不想去上學了,操你個香蕉芭樂00xx…」,打罵教育在鄉下是家常便飯,但人生從沒遇過此等侮辱,又不知如何化解,只能盡量考高分,避免被羞辱。在校外,我和弟弟騎機車、打彈子,處處挑戰校規,證明自己還有一絲絲的反叛。直到國三,導師突然轉性,皆大歡喜,但傷痕已成,因為叛逆無得伸張。三年下來,好像被壓著頭,吞下了一顆又一顆的「青椒」。比起同學,我算被修理得少的,甚至是得導師關愛的。體育課時,導師常安排我跟班上女生一組打壘球,知道我喜歡某位同學,有在通信,有一次還安排我們一起打羽球。畢業後,班上過半考上第一志願(我也是),我再也沒見過導師,也不太想(前幾個月,他過世了)。


叛逆,隨著賀爾蒙增生,在彰中一併發酵。
 
受禁錮的青春小鳥,帶著畸形的翅膀,來到了彰化高中。我們這屆高一被當白老鼠,實驗性分組,國中兄弟們選二類組,我跟,管他性向測驗要我選一類組。不打、不罵、不囉嗦的教育方式,心理的違和感,有些莫名其妙。到了高二,我徹底解放了書包,任由成績一落千丈,成績單從不願給家人過目,家長姓名欄,都是我的簽名。叛逆,隨著賀爾蒙增生,來到了高點。夢裡,開始出現跟國中導師幹架的情節,情緒越來越高張。高中數學、物理、化學成績越來越差(我不喜歡),心裡雖不踏實,馬的,要強迫我「吃青椒」,免談。高二寒假,我參加了第三次救國團活動〜南橫健行五天四夜。到台南報到後,一行高中同學來到成大光復校區觀光,我一進去,身體似乎有一股電流亂入,我知道,這裡將是我的歸屬。回到家後,我變了個樣,新學期開始,夜間補習物理、化學,就像把自己關在青椒園裡,誰也不能阻擋我的夢想〜成大光復校區。青椒,我討厭,但我一顆一顆逼自己吞下去。假日,我不再蹉跎,持續「吃青椒」。聯考考完公布成績,發現自己考進全校二、三類組前30名,信心十足。志願卡填上十個就不想填了,成大光復校區佔8個,穩上的。放榜後,看到報紙(當時沒有e化)上自己的名字沒出現在成大工管(我的第四志願),慌了。當我在中山電機看到時,驚呆的說不出話來,我的第二志願。當時中山大學在哪裡,真的不知道,天殺的,我竟然聽信落點分析。放榜後我忘了有多久不跟別人對話,研究甚麼是電機系時,徹底崩潰了。馬的,吃不盡的青椒。

(高三照,褲頭別著機車鑰匙,好像怕人家不知道我騎車上學)

網球,我生命中的導師。
 

高中三年,也拿了一項全班第一〜體育成績優良獎。運動會三年,三面800米銀牌,一面1600米接力銀牌以及一面跳高銅牌。瘦不拉機也有好處,跑跳輕鬆寫意。大一報到前,結束成功嶺受訓兩個月,頂著光頭和一身的黝黑,不甘願的來到西子灣。拿到電機系新生的課本後,深深倒抽了幾口氣,馬的,死定了。我只給自己一條路走〜「青椒吃一次就好」,必修課絕不能被當。新生盃運動會,百米第三,被拉進了田徑隊,白天「吃青椒」,晚上操體能、壓大腿(教練是健力全國紀錄保持人),我跟乙班學伴常常討論是否休學重考,他想讀醫科,我想讀光復校區。大一上結束,他休學(後來順利考上醫科),我在網球場看見一道曙光。帶著一支家樂福買的兩光球拍,跟一位田徑隊同學,近乎逃難似地跑去網球隊問隊長:「學長,請問有缺人手嗎? 我們是田徑隊的。」就這樣,改變了一切。大一下,看到學校舉辦一年一度的「中山盃網球賽」,學生和體育老師都可自由參加。我想到小學參加軟網隊時自己當板凳球員的那一幕,加上現在的窘境,明目張膽地向天發誓,我大三一定要拿下冠軍獎盃。從此,我主修網球,副修電機,七分打球,二分吃青椒,一分招呼女學伴們(中山外文、音樂、高師大英語)。我不是在網球場,就是在往球場的路上,睡覺也夢著網球,偶爾繼續夢著跟國中導師幹架。大二下初試啼聲,馬的,拿下冠軍杯,人生第一次美夢成真,大三再度蟬聯。大四來了一個建中體保重考生,甲組身手,大一就拿下全國乙組排名賽單打冠軍,讓學長我上了寶貴的一課。大學四年,成績有夠普通,吃了無數青椒,但拿了兩座冠軍盃,學會如何做一門學問〜網球,我生命中的導師。

(人生第一次主動做一門學問)

勉強進科技業,「青椒」已過萬重山。
 

大三就決定不考研究所,Never。畢業前跟大學導師說:「當完兵後可能放棄電機相關產業。」老師反對,要我先試試,不合適再換。我說:「喔 ! 」1年10個月兵役結束,認真地考慮了幾個月,問自己真的要去新竹上班嗎? 想起導師的話,帶著微波電路實驗課本,前去一家科技公司應徵天線工程師。面試官是我大學電磁學老師在台大電機的同學(後來才知道),是留美回來的博士(現任總經理)。我說大學沒教天線,但做過一些微帶電路,翻開斑駁的實驗課本,講起理論到實作的流程。就這樣我開啟了職涯,從一家剛成立沒多久的小公司開始。報到前我給自己打底〜青椒再多,莫忘網球學習心法。找好租屋處,一上班,強迫自己「朝九晚十一」(當時R&D沒人報加班),大量吸收、大量學習(天線部門有三位博士,都是台大電機系畢業的),下班後去交大上天線課。十個月後,拿到升等證書,並且遇到公司增資,沒想到額度僅5張,還要花錢買。R&D一軍同仁相繼離職,我跟進。離開後一年多期間,到板橋流浪。前部門老闆共打了三次電話給我,要我回去幫忙,公司想補償。我是何等的喜歡那個部門的老闆們,無奈交了馬子,回不去了。我並沒有找好工作再離開新竹,想說到台北再找。2000年,我陸續應徵上做光碟片的大廠、日商大廠、通訊設備代理商、電信公司、緯來體育台…等五花八門的工作,一個都沒去報到,忙著交女朋友和上外文課。我根本下不了決定,當時我認為,除了體育台,都沒有前公司優。一想起自己的英文聽說能力不及海歸者,終究還是沒去緯來。直到彈盡援絕,從中挑選了一家月俸開最高的電信公司(4xK),進行第二次面談,我承諾保證去報到,越快越好。報到前,我又給自己打了次底〜6個月內務必轉換跑道,短暫沉潛就好,女朋友在南部,照顧好要緊。6個月到,沒離開,結婚了,在桃園買小房,頭期款用聘金付。

 (人生充滿問號,甚麼是smart choice?)

15年磨一劍。電信人生,有血有淚。
 
在電信公司,沒了發財夢,不必朝九晚十一,當時到了晚上七點,已經很少人加班了,我固定搭8點以前的一班火車回家。我真的沒有像以前那樣認真,但也不敢偷懶。一年到了,想另謀出路,卻遇到部門組織重整,從板橋總公司調回到桃園,上班從75分鐘(騎車換火車再換機車)變8分鐘。大公司資源豐沛,不像小公司甚麼都自己來,但人口眾多,前三年幾乎年年裁員,第一次感受職場肅殺氣氛。回桃園之後好像進入了一個舒適圈,時間變多了,和一位大學同學認真地研究起股票來,同學拉我進入信用交易的世界裡,我向銀行借貸了一筆資金,準備大幹一場。結果,三個月玩完,融資被斷頭;後來花了3年多才從股市裡賺回來,這堂課學費繳不少,我沒甚麼天分。假日時間我常在公司附近大學裡面打網球,結交了不少同好;後來學校球場不開放給校外人士,改打慢壘。在大公司展露頭角,是從第三年開始,組織大就是有這壞處。從天線領域轉到電信RF,對我來說,如魚得水,駕輕就熟。工作內容更是有趣到了極點,不打卡、配專用工程車、到處路測並處理客訴、企業通訊障礙解決、共構工程支援、基地台天線與容量設計、干擾源排除…等等。這些都在公司外進行的,短短幾年,接觸了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事物,筆記做了不少。有一次在一棟大樓房間衣櫥上面,找到一個無線針孔攝影機(CCTV)持續發送干擾訊號,年輕女租客嚇得花容失色,我要她報警,大樓管理員和我都承諾願意當證人,後來證實是男友所為,不便公開。還有一次去豪宅處理通訊品質問題,對方是上市公司老闆娘。我花了一個半小時仔細量測並解說,承諾會改善到好;回到辦公室後,接獲她的電話,要我去他們大陸工廠當幹部,並告訴我她先生成功的動力在哪。回家後討論不到5分鐘,被打槍,兒子才滿歲,不准。在公司內,研讀大量技術文件,轉化自己的想法,優化轄內所有基站,KPI和客訴會告訴你,對不對。到了2013,累積了許多的肯定,接了一個被認為難搞的團隊,主管被拔,組員被氣走。沒想到,接手不到4個月,陣中最優秀最資深的部屬病亡,家屬無法接受,要公司負責。這件事情已經撼動了我繼續留下來的當然性,但團隊仍未上軌道,我還得cover原單位的同仁。我下了一個決定,用最嚴格的態度來檢視團隊成員在每天上班期間(朝九晚七)的表現,晚上七點一到,請大家下班。到了2016,團隊成員的表現讓我再度被肯定而高升,但我覺得緣分盡了,殘忍地說再見。回顧這15年,滿滿的收穫,衣食無虞,五子登科。感恩!

(頒獎現場說是TOP 3%的概念,算是同仁送我的禮物)

看見心中一道光。
 
2013同仁過世後,我有一段難熬的日子,在家裡看見兩套有聲書,是盧蘇偉老師的潛能開發與親子教養書。我在車上重複聽了4年,利用下班的時間,我把老師可能聽到的來源言論與書籍仔細研究一番,綜合幾十年來的見識,在2017建立了「4S反思架構」來優化一個人的內在動能和位能。人生很多事情,計劃趕不上變化。我用『青椒和網球〜阿江的故事』來歸納幾點心得:
 
一、啟發的瞬間,變味的青椒:
        (1)高二遇見成大光復校區—回來後甘願吃青椒,為了夢想,沒那麼可怕了。
        (2)大一遇見網球—與夢想失之交臂,又選上電機,痛不欲生。網球如同沙茶、花枝一般,調和了青椒的味道,重燃餐桌上的亮點。
 
二、沒有啟發,有沒有網球差很大:
        (1)有網球—進入科技業,對我來說原本都是吃青椒,那是一種主觀性的排斥。學網球的過程讓我知道除了天分,更重要的是汗水,夢想是動力。既然應徵得上,何不轉念,暫時把金錢當動力,不想太多,全力衝刺,你已經有如何達標的經驗了。很會唸書的朋友通常在這一塊。
        (2)沒有網球,也不怕青椒味—這樣的朋友很多,書念的普普,需要看見、聞見一道美味的青椒料理,吸引他們放膽去追求,但這不容易。心智訓練可以嘗試。
        (3)沒有網球,怕青椒味—好的工作總充滿了青椒味,這類的朋友容易轉向比較不花腦筋的工作,但前景不佳。建議多讀喜歡的書,看不一樣的事物。

ps: 青椒=生活中必須面對'難的事情';網球=你喜愛而投入且有好成績的事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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